1/
今日一早,便被沁雪的大嗓门从睡梦中惊了起来。
我瞪大眼睛怒视着她,我发誓,若是她没有合适的理由解释为什么把我叫起来,我一定用尽毕生所学将她打飞出去。
“诶……你别,别这样看着我呀!”迟钝如她,也应该感受到了我的怒气,她退后了两步,讨好地说道:“我只是想让你陪我去看看今朝的术法比试而已。”
这还算是个比较有趣的提案,我姑且便放过她了。
我穿戴收拾好,以防万一,拿上了“白映”。
我们出了“危月燕”字楼,在花园的拐角处,遇见了我们的同居者。
“喂,余家的阴阳师!”
鹅黄色衣衫的爽朗少女,向我们挥舞着左手。
“你们也是去看术法比试的吗?”她说道。
我点了点头,回答道:
“王姑娘也是吗?”
“嗯嗯!”她的脸上洋溢着阳光的笑容:“大选之夜之前召开阴阳术的比试大会,这种十年一次的盛事我怎么能不凑热闹呢!”
她真心期待这次活动,但是事实上这并不是天墟组织的正式活动,而是一种传统,十年难得一见的阴阳师们在这次比试中互相见教,也算得上是一种学术上交流吧!不过,也仅限于修习五行术法或是武斗式的阴阳师参加罢了。
我眼前的这位王轩姑娘,也算出生于流传三代的新兴的阴阳世家,专修火行的术法,虽说比不上那些流传百千年的古老家系,不过阴阳世家本来就是很稀有的存在,再加上五行术法不比其他,咒术、封印术、结界术、炼丹术,就算是先天的天赋不足,也可以通过后天的努力和先天的聪慧来弥补,而五行术法则不然,天生没有这五种属性的人,无论如何也修炼不了这方面的法术。专修五行的世家就更为难得,能传三代已是很稀有的存在了。
“据说,这次大选竞争实在激烈,光是空下来的“司律”一职,这回便有十家竞争。比起十年前的那一次,有过之而无不及。”王轩说道:“对了,我家这回也通过了其中一项职务的审核,如果方便的话……”
我明白了的意思,我也听说了,王家这回参加了“天璇书院”学司职务的竞选,“天璇书院”算是天墟直属的教授阴阳术的学府,能够进入其中的学生都不是泛泛之辈,若是能够掌握它,便相当于掌握了阴阳家新生代的力量。应该算的上是此次选举的大热门。
“惊鸿明白。”我对她说道。
其实对于师父来说,选谁都无所谓,我甚至都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被邀请参加这一回选举。
想到这里,我叹了口气。
“惊鸿……”沁雪悄悄对我说道:“师父曾经问过你,愿不愿意去天璇书院,如果这次他们家选上了,那你是不是就不用参加入学考试了?”
“话是这么说没错……”
“没错哟!”王轩插嘴道:“如果我爹爹当选上了司学,我保证惊鸿能够顺利进入天璇书院。”
她向我眨了眨眼,好像在暗示我什么。
“哪能这般麻烦你们呢,”我赔笑道:“再者说,我去不去还是未知之数呢!”
“是这样啊。”她移开了视线。
远处已经响起了枪戟相斗的清脆声响,即便是在看不见的远处,我也能感到一股巨大的灵压。
“啊!”沁雪叫道:“已经开始了吗?!”
她不顾我们便率先跑了上去。
我们亦跟了上去。
周遭已经围上了相当数量的人群,惊呼声呐喊声频频传出,我们顺着沁雪挤出的轨迹向人群的前方钻去。
巨大的比武台在人群的中央,其上已有两方敌手站立其上,观其气息,已是相缠许久。
“师兄!”身旁不远处响起了呐喊声。
看反应,应是台上那个黑色劲装的持刀青年,而他的对手穿着一袭道袍,虽仍然年轻,但已是一头白发。
“哦?这场有些看头。”王轩捏了捏自己的下巴说道。
“啊――――”
黑衣少年大喊着再次攻了上去,那把刀在他的手上,因为阴阳之力的吸收散发着红色的光芒。
刀向对方横砍而去,道袍青年轻灵地折下腰去急速躲过了这一击,随后从他的刀下一晃而出。
黑衣少年十分自如地操控着手中的长刀,第二击随即而去,却也被敌手闪身而过。
而道袍青年双手一举,在双手间凝聚出一个晶莹的虚空球体,灿白的虚光向少年射去。少年将刀横举,挡住了力量,却因为受力向后退了一步。
“那个穿黑衣服的,好像是北疆来的。”王轩在我的身边解说道:“你看他手中的刀具,与中原的武人所用的相差甚远,反倒剑身弯曲,形如新月,是匈奴刀的特征。”
我看向那个少年,只觉得他手中的那把长刀比起我平日所见,更加轻薄灵巧。
几个回合看下来,黑衣少年有着十分出众的武技,即便是没有阴阳之力的加持,恐怕也能和中低阶的阴阳师打个平手,更何况他有着优秀的强化能力,将对手牢牢地压制住,不给一点儿喘息的空间。
而道袍青年的神色没有一点儿迟疑,他靠着惊艳的身法躲过了一次又一次的攻击。
“作为男子,竟然可以柔韧到这种地步!”王轩惊呼道:“你看,刚刚那把刀是邪劈而下,按理说他应该无路可退才是,可他却将身体扭曲,躲过了对手的攻击。”
我想了想道:“师父说过,有一种阴阳术可以改变自身的体质,但是相应的会付出一定的代价,那位阴阳师的发色应该就是修习了这种阴阳术的缘故。”
“原来如此。”她恍然大悟:“不过无论是从攻击力还是灵压,他都敌不过那个拿匈奴刀的人,即便躲得过一时,想必也不能挽回败局吧!”
但是,以我看来,事实并非如此。
随着时间的推移,黑衣少年反而不如初时那般拥有斗志,从他的神色里我能够看到一丝紧张,而身穿道袍的白发青年,更加熟练的躲过了少年的招式与套路。
我仿佛明白了……
“他在等待一个时机!”我说道。
“嗯?”王轩转过头来迷茫地看向我。
就在这时,白发人停止了行动,他闭上了双眸,从他的身边散发出了前所未有的灵压。
“可恶!”黑衣少年啐了一声,他将弯刀一竖,飞身而起,朝着对手的天灵盖砍去。
人群中发出了惊呼,这可是杀招,此招一出,必定被那把弯刀砍成两半不可。
就在分毫之差时,白发人睁开了眼睛,以他的身躯为中心,扩散出了如同结界一般的灿白光辉,紧密地包裹着他,黑衣少年的刀砍在了光圈之上,只见他神色一变,被狠狠得弹了飞去。
“居然是瞳术!”我身旁的少女失声道。
若说这世上有什么是平凡的阴阳师最为渴求的,那便是深埋于眼球之上的结印了,那是最让人垂涎的天赋。世人将其称为――先天瞳术。
传说中,拥有先天之瞳的阴阳师,等于是比普通的阴阳师多了一层感官。作为普通的人类,拥有最为普通的五感,视觉,味觉,嗅觉,触觉,听觉。而阴阳师则在第六感之上,要远胜普通的人类。
阴阳师大多在前五种感官之上有一定的缺陷,而第六感的超越则弥补了前五类的缺失。就比如说我,天生视力比起普通的人要低上许多,但靠着被师父所称的优秀的直觉,依旧平安地活到了现在。
说回正题,瞳术则是在第六感之上的存在,已经达到了天生异能的地步,不需要画符,念咒,结印,便可以直接施展常人需要培养几年才能获得的阴阳术,光是在速度上,便已经超过了其他人。
靠着瞳术辅助构造的强大灵压,将黑衣少年的长刀震飞,本人也受到相当的冲击而落到台下,只因他的基本功过于扎实,才没有落得受重伤的地步。
“如果是天生瞳术的话,即便是输了,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了。”王轩摇了摇头,带着一丝不满地说道:“毕竟,天才的起点便已经比常人高上许多了。”
我看了看站在台上的白发青年,他的肌肤已经没有了一点儿血色,是那种病态的灰白色。
却在这时,远处停止了喧闹声。
我转过头去,只见远处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走了过来,为首的那个,却穿着略显朴素的衣服,满脸皱纹横生,但却没有一丝老人的神态和形体。但不知为何,他的全身散发着一种无形的压迫感,让我不敢直视他。
“那人是谁啊?”不知何时,沁雪回到了我的身边,她在我耳边悄悄问我道。
“连恒……”王轩说道:“如今最古的丹药世家连家的家主。”
为何,这样一号大人物,居然会在这种小辈聚集的地方出现。
周围人似乎是与我有同样的疑惑,窃窃私语了起来。
连恒没有说话,身边的随从却率先发了言,他对着台上的那个白发少年喊道:
“少主,快下来!”
少主?连家的少主?
我突然想到,刚来那日把姜溪叫去的正是这个连家少主。
这样一个人,会喜欢姜溪那样的琴师吗?我不禁联想,他们站在一起的画面。
台上的连家少主没有说话,只是闭上眼睛,再次睁开的时候,眼睛中的结印已经不见了。
他低下头,默默地走下了台,站回到了连恒的身边。
他的眼光,不自觉地飘到了刚刚那个黑衣少年的身上,他已经调整好了呼吸,站了起来,回到了自己的师兄弟身边。
我注意看了一下,他们之中好像并没有明显的年长者,看来是同我和沁雪一样代替师长出席大会的弟子。不知道到底是哪一家的呢?
这一场比赛,明显的是连家的少主胜了。
但是司仪看到连家家主的态度,也不敢正大光明的宣布结果,只能尴尬地在一旁站着。
“司仪,不宣布结果吗?”
那个黑衣少年突然对着司仪说道。
“他不是输了吗?为何还这么嚣张?”沁雪在旁边不解地问道。
这时,我注意到了那个连家的少主垂下头来,紧皱着眉头。
“怎么,连承认你赢了的勇气都没有吗?”他接着说道。
声音掠过大半个场子,进入了对方的耳中。
然而,他还是没有任何的言语,而我始终觉得两人之间的气氛,有些古怪。
至于那个少主为何不敢答话,我心里倒是有些数,八成是忌于自己那个贵为家主的父亲,本来不经长辈允许,擅自与他人动武比试,便是不该,更何况还是连家这种注重身份修养的古老世家。
沉默了半晌,没有人说话。
全场肃静。
本来应该在此时如火如荼进入高潮的武斗会在此时进入了僵局。
现在站在这儿的,都是一些小辈,没有人敢在连家家主的面前大放厥词。
我感觉到了,那位连家少主竟然有些颤抖,但奇怪的是,在那位黑衣少年说出那样的话来后,他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。
就在这时,有一位红衣青年从人群中挤了出来,就在他走出来的那一瞬间,我听到了王轩的倒吸气声。
只见他径直走到了连恒的面前,行礼道:“连伯父,这是小辈们比武的场子,怎劳您亲自大驾。”
他背对着我,我看不清楚他的模样,不过看这位公子的行为举止,他应也是世家公子中的一位,与这位连家主应是相当熟捻的。
连恒看了他一眼,缓缓地开了口:
“犬子连越的阴阳术着实低劣,我连家又是丹药之家,实不适宜在此地卖弄。”他的目光转向那个黑衣少年,继续说道:“这位少侠,如何称呼?”
黑衣少年的眉间皱得更深,他看连恒的眼神居然带着一丝直白的仇恨。
“在下孟子与,不堪连家主一问。”
“少侠技艺精湛,实属难得。不过家门有训,不与他人缠斗。明公子,这次比赛,还是不算数的好。”
他看了一眼红衣青年,便不再说话。
红衣青年点了点头,应允了一声。只是那位叫孟子与的少年仍想争辩两句,却被同门师兄弟给拦住了。
红衣青年转过头来,我这才看清了他的脸,说实话,若不是因为身形声音与他眉间眼角的神态,我真要觉得她是一个女子,毕竟我几乎从未见过长得如此美艳妖冶的男子。
“司仪,按连家主所说,这次比赛不算数。”
司仪点了点头,随后,红衣青年便护送着连家家主一行人离开了。
比试继续进行,刚刚的事情犹如没有发生一般。
“这些人真奇怪,明明那个连越赢了,却像输了一样窝囊,明明那个孟子与输了,却比赢的人还要嚣张。而那个什么连家家主,自己的儿子赢了,还非要算不作数。真是奇怪!”单纯的沁雪在我耳边不停地念叨道。
或许是我们来得晚了,这两个人在比试之前发生了什么我一概不知。但是这次比试却暴露了一个事实,那就是连越的天生瞳术。我看了看在场人的反应,在这次比赛之前,应该是鲜少有人知道这件事情,阴阳家有隐藏自身的习惯,强大的底牌太早暴露出来都不是什么好事。
不过,若不是孟子与太过强势,甚至使出杀招,那个天生瞳术的少主说不定还能将这个秘密隐藏。
“惊鸿,你知道吗?!”反倒是我身边的这位王轩姑娘,一反常态地对我说道:“你知道刚刚那位红衣的公子是谁吗?”
“从刚刚连家主的称呼来看,应该是这明家的公子吧!”
“没错,正是这家东道主的孙子。”她露出了一脸向往的表情:“他可是所有阴阳师少女的梦中情人,相貌俊朗,实力强劲,性子温文尔雅,而且还是当今国师的孙儿。不过……”她停顿了一下,好像有什么令她不满的事情,她继续说道:“据说他曾有个指腹为婚的未婚妻,不过不久前就死了。”
“真是太可惜了,明公子他一定很伤心吧。”我感慨道。
“有什么可惜的。”她一脸不关己事的说道:“说实话,他未婚妻和他还是小时候定的婚,不过不久之后,那个女孩儿家就出事了,落寞了。明家这种家族遇上这种亲事也是很倒霉,死了不是更好,省的祸害活人。”
我垂下头来,虽然我不得不说她说的有些道理,但是我的确不能苟同这种想法。
“毕竟那个姑娘可是去世了啊……”我小声地说道。
王轩好像意识到自己的言语太过偏激,放缓了语气说道:“抱歉,我刚刚说话有些不讲道理了。即便是阴阳师,也不该如此诋毁死者。”她想了想,又说道:“不过,其实不止是我一个人这么想的,这世间本来便是弱肉强食的,更何况阴阳家这种群体。大家都只想着对自己有利的事情,除了你这种稍微有点儿善心的,没有人会去关注一个没有家族和师门保护的女子,这也是很残酷的事情。”
我点了点头,其实我并不是很想跟她继续这个话题,虽说我是个阴阳师,但骨子里可能还是一个普通人,我无法去诋毁一个可怜的女子,也不忍心伤害无辜。可能有人会说我懦弱,但这种懦弱正是构成我人格的一部分,我不会将它抛弃。
正说着,又一场比试也结束了。
说实话,大家的水平并没有过于参差不齐,这一代的年轻阴阳师,除了连越拥有先天瞳术外,并没有再出现那种不世出的天才,而稍微有点儿年岁和城府的阴阳师,是不会来参加这种比武游戏的。
“师姐,难得你带了“白映”,要不要上去比一比?”沁雪在我的耳边不断地撺掇着我上台比试,而我同样的没有理她。
说实话,我带了白映剑来,的确有参加比试的打算,但是真正走到这儿的时候,我却一点儿兴致都没有了。
转眼要到晌午了,比试也快结束了。
就在这时,我那并不好使的眼睛,在远处捕捉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。
他好像也看到了我,向我招了招手。
我也向他笑了笑以示回应。
“哟~那不是姜公子吗?!”沁雪也看到了姜溪,激动地向人群那头的他招起了手。
“熟人吗?”王轩看我们反应如此之大,好奇问道。
我点了点头,说道:“刚来洛阳时结识的朋友,一起来的明家别庄。”
“原来如此。”她恍然大悟道:“是哪家的阴阳师啊?”
“不是,是这次大选的琴师。”
“哦,这样啊……”
我看到她眼中热情的光芒丧失了一大半。
不过,在我与她讲话的一瞬间功夫,姜溪已经消失在了原来的位置。
2/
姜溪追赶那人至围墙边缘,却不见一人。
“可恶,跟丢了吗?”他气愤地大声叫道:“无胆鼠辈!有本事别逃!”
“你又在做什么勾当!”
远处走来一位红衣公子,长相美若妇人,极为秀气。
姜溪一看到来人,顿时便收起了那副气炸了的模样,反而摆出了一张清爽的笑容。
“这不是貌美如花的明小公子,在下失礼失礼。”
“你!”
明楚被他这句话气的脸部抽动,却又不能对他动手。
“你给我等着……”只半天憋出了这一句话来。
姜溪的笑意又深了三分,不仅没有害怕,反而还更加嚣张了起来。
“公子莫言跟我这种小人计较,免得气得生出了皱纹。”
“你……给我闭嘴!”
明楚的眼睛几乎是要冒出火星来,但是他又碍于有把柄在对方手上,不能轻举妄动。
姜溪看到他这副极为纠结的模样,心满意足地收回了恶作剧得逞了的表情。
“罢了,罢了,无耻小人给公子赔礼道歉。”他行礼对他说道。
明楚一声冷哼,对他摆出一副嗤之以鼻的样子。
“你刚刚,在追什么人?”
姜溪睁大了眼睛,又眨了眨。
“没有啊!”
“你莫要把我当痴儿耍!我都听到了,你在追什么人。”明楚指着他说道。
姜溪垂下眼睛,想了想道:“有外人闯进来了,你作为东道主,都不知道吗?”
“什么?!”明楚吃惊道,眉头又皱了起来,急忙追问下去:“你怎么知道?那人不是我们请来的阴阳师?而且这座别庄警戒森严,又有几层结界包裹,基本可以达到化域的程度了,外人绝对不可能有进来的机会。”
“所以说你们世家公子就是迂腐!”姜溪恨铁不成钢地说道:“这个世上你不知道的东西多了,别以为自己懂几分阴阳术的皮毛,知道一点儿常识就骄傲自满了!”
“我……没有……”不知为何,明楚支支吾吾地反驳了起来,语气居然带着一丝委屈。
“实话告诉你,刚刚那个东西,不是阴阳师,甚至连人都不算!”他严肃地说道:“若真要说的话,那个家伙跟我倒是有几分相似。”他冷笑着继续说道:“毕竟,只有同类才会用最快的速度识别对方。”
“刚刚闯进来的那家伙,能够轻易闯破阴阳师构筑的结界,并且不受斥候结界的监控,可以在这个别庄里随意游荡?”他想了想,紧张地看着姜溪:“莫非他是灵?”
“你看着我干什么?我早就跟你说了,我不是灵了!我只说我跟他类似,类似而已。”姜溪连忙说道。
“那你到底是什么东西?”
“我说,你现在的注意点不应该是在那个闯入者身上吗?你管我干什么?”
“一个灵闯了进来,还有一个连什么身份都不知道的怪物在这里图谋不轨……”明楚嫌弃地看着他,随后又叹了口气说道:“看来这次还真是任重而道远。”
姜溪的神色有一丝细微的波澜,但也没有再说什么。
他沉默了一会儿,对明楚说道:“我问你一个问题……”
“嗯?”
“十年前,天墟大选的时候,易家是在那一天被烧了吧……”
明楚的心跳露跳了一拍,他没想到姜溪居然会问出这样的问题。不过,即便告诉他也无所谓,毕竟这在阴阳家是无人不知的事情。
“没错。”
“你们知道是谁干的吗?”
“这到如今还是个悬案,连华儿他们自己都未必知道吧!”明楚想了想说道。
“易家有参加哪一届的大选吗?”
“没有。易家虽是世家,因为其独到的阴阳术,在天墟也有一定的地位,但是却从来没有在天墟的竞选中谋求过什么。”
“意思就是说,这件事情与天墟的权力争夺无关咯。”姜溪捏了捏下巴,思考着说道:“对了,十年前的大选,也是在洛阳吗?”
“没错,好像是在洛阳四大世家的孙家举行的。”
“如果是在天墟大选的期间进行这种暗杀的话,每一个来参加大选的人,都有可能是凶手。”姜溪说道:“不过,小公子啊,作为一个阴阳世家,怎么会如此轻易的被屠门呢?”
“那件事情其实发生的极为蹊跷,又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,易家突然起火。待到我赶去的时候,几乎所有人都被杀死并且被烧的面目全非,只有华儿一个人还活着。”
“那易绍呢?”
“他……”明楚突然沉默了,他顿了一下继续说道:“后来的事情我就不太清楚了,大家都以为他已经被烧死了,却没有在现场找到他的尸体。他失踪了好长一段时间,据说是突然回到了南疆还是怎么回事的,我也不太清楚。”
“小公子,说谎话可不是什么好习惯。而且,也不太适合你……”姜溪突然说道,接着朝他笑了笑。
明楚一时语塞,竟不知道说什么好。
“哼!随你怎么想,反生我只知道这么多。”
“这是你们的私事,我可是一点儿兴趣都没有。除了拿这件事情来捉弄一下你们娱乐一下,其他的,对我来说一点儿好处都没有。”姜溪摊开手说道。
“我是看在小绍和华儿的面子上才告诉你这些的,其他的我可以不管,若是你对他们不利的话,我就……”
“还是那句话,你打不过我,还有把柄在我手上。”
又一句话让明楚无话可说,可接着姜溪又来了一句。
“如果你这么说的话,那是不是我可以对你们明家做点儿什么勾当了?”
“你敢!”明楚气的快要窜上了天,差点儿咬了上去。
姜溪得意忘形地笑了起来,看着对方愤怒的丑态,他不禁乐了起来。
“你笑什么!不许笑!”明楚叫嚷道。
“我说,你有功夫在这里与我置气,不如去关注一下刚刚闯进来的那个灵好了。”姜溪停住了笑声继续说道:“虽说按照你们天墟的规则,你们只负责场地,不负责安全。但是若是真出了什么事情,你这个负责的少主不会没有面子吗?”
明楚冷哼了一声,昂起头来问他:“你为什么对这件事情这么关心?你到底有什么图谋?”
“你想听实话吗?”姜溪突然故作神秘地问他。
明楚愣愣地点了点头。
“因为我特别特别讨厌这种东西。一见到这种东西,就忍不住想要除掉他们。”
他的语气极为温柔随和,但是却无理至极。
“怪人!”明楚给他下了一个这样的结论。
3/
石灵真的很头痛。
虽说眼前的窘境,正是他自己造成的。
看着眼前的不知如何形容的漆黑的散发着诡异味道的食物,他只有瞠目结舌的份。
“这……这……是你做的糕点?”
眼前的少女很是实诚地点了点头。
“你是在玩弄本少爷吗?!”石灵不禁吼道。
眼前的少女却没有任何反应,她也没有做出回答,若是对她有所了解的人,便会知道,她是默认了石灵的说法。
没错,她是在玩弄他。
不过,石灵看到她面无表情的呆呆的模样,大概是认为她是真的只能做出糟糕的菜品来。
石灵闭目养神了一会儿,缓解一下自己的头痛。
他越是觉得自己当初对桓儿的怀疑简直可笑,这样一个迟钝柔弱的少女,根本就不是当坏人的料。
后来证明,这或许是他唯一一次看走眼。
不过,这都是后话。
“你真的很不错啊……桓。”不知不觉地他笑了出来:“让你磨墨,你把我的砚台碎在了地上,让你倒茶,你把我的茶泼在了我的画上,让你下厨,你给我做出了这种东西。”
他现在处在崩溃的边缘。
“看来你这个傀儡人,除了能看,还真的是没有什么用啊……”他死死盯着她,崩溃地笑了起来。
桓看了看石灵,对于现在这种情况,她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。
“你如果不想要我的话,可以赶我走。”她突然说道。
本来,她对这次行动就不是很积极,如果石灵把她赶走了,她便可以顺其自然地回家了。
“怎么?料定了我不敢赶你走?”石灵嘲讽地看着她说道。
桓点了点头。
石灵凑到了她的面前,对着她温柔的笑了笑说道:“小家伙,你这一招激将法,本少爷小时候就用腻了,你越是想让我放你走,我就越不可能放你走。毕竟你可是本少爷花了大价钱买回来的。”
桓歪了歪头,以她的阅历,实在不能理解这种自讨苦吃的人的心理。
早知道就不答应易华的要求了,她有点儿后悔。
落的现在这个回不了家,还得看别人脸色生活的境地。
“如果只有脸能看的话”他想了想后,说道:“小家伙,你笑一个给本少爷看看。”
桓怔住了,眨了眨眼。
她记得姜溪好像教过……
但是教学结果好像……
她酝酿了一下,勾起了嘴角。
石灵差点儿被这诡异的笑容,从坐垫上吓得蹦起来。
“你这是笑?比哭还恐怖!”他大骂道:“虽然早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,但是没想到比我想象中的还要糟糕。”
桓摸了摸自己的脸,的确是很僵硬。
“听好了小家伙,作为一个女人,最重要的便是甜美的笑容,不会笑得女人,是不会获得男子的青睐的。”
桓眨了眨眼,她不太理解石灵所说的话。
“男子……青睐……”
石灵点了点头,继续说道:
“不会笑的女人,是没有灵魂的,即便长得再美,也不过跟你一样,是个木美人罢了。”他抱怨地看着桓:“本公子可不愿意花这么多银子买一块木头回来,所以从今天开始一个月内,你必须学会怎么笑!”
桓的眼神里写满了不情愿,她以无用的沉默以示反驳。
当然,这种反对方式是无效的。石灵依然滔滔不绝地对他提出无理的要求。
“如果,您能把这些东西吃了的话,我说不定可以试一试……”
桓将那堆东西推到了对方的面前,垂下眼眸说道。
石灵愣住了,他的脸浮现出了非常有趣的神色,象征着他极为丰富的内心活动。可他却默默地拿起了其中一块。
“先说好了,本少爷是为了不让我的宝物贬值才……”看着不知名食物的样子,石灵的表情更是难看,竟忘记了接下来该说些什么才是。
那一坨不知是什么的东西,越来越接近他的嘴巴。他露出视死如归的表情。
“古有烽火戏诸侯,看来如今轮到本公子食糟糠搏美人一笑了。”
这句话说完,那难以形容的东西眼见下肚。
“啪――”
石灵只感觉右手一阵疼痛,手中的东西掉了下来。他睁开眼睛,直视着眼前的少女。
她收回刚刚伸出去打掉他食物的那只手,低着头,虽然看不清她的表情,但总感觉她整个人都阴沉了起来。
“你……”
少女什么也没说,迅速地抽走了餐盘,站起身来,快步地离开了这间屋子。
只留下石灵一个人坐在那里,他沉默了一会儿,却是低下眼睛摇头笑了笑。
4/
【怎么,惹怒石灵的计划失败了?】
接通心音后,脑海中传来了易华的声音,带着深刻的嘲讽。仿佛在说着我早就知道结果会是这样。
【我早就跟你说过了,石灵是不会轻易地放你走的。你就在那里,乖乖等到“绞杀”来的那一天吧。答应我的事情,一定要好好完成,中途变卦可不是好孩子哦。】
“……我讨厌那个人……”
易华顿了一下,紧接着,仿佛是听到了世上最好笑的事情,她大笑了起来。
【什么?木头桓儿居然还会讨厌别人?我没有听错吧!】
少女再次沉默了起来。
【不过……这倒是很难得的经历啊……为什么会讨厌他呢?是因为他命令你吗?】
“……若只是这样的话……我无视他便可以了。毕竟,这是我最擅长的事情。”
【你还算是有一点儿自知之明的啊……】
易华无奈地说道。
【那为何呢?】
“我真的,无法理解他的想法。明明这种事情一点儿意义都没有,为何还要做下去。我的好坏,又与他何干,若是只想要一个精美的傀儡的话,我不是已经足够完美了吗?”
【虽然……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,但是桓儿,你的话我能够理解。你啊,一旦发生什么,就喜欢钻进死胡同,说实话,我真的很害怕你这种性格。虽说执着是美德,但是困死在其中就不好了。我问你一个问题啊,你究竟希望他将你当成什么呢?】
桓停下了脚步,她倒吸了一口气,默默地想着答案。
“我希望……”她蜷起十指,一瞬间,她的脑海里想过了无数种设想,却没有一个是能解释得通的。
归根结底,自己是很任性的,仅仅是凭着直觉去做事,没有追求,没有欲望,不希望帮助别人,甚至不喜欢别人给予自己什么。
【看来,你也是一个别扭的问题少女啊,桓儿。为何上天就不能赐给我一个坚定一点儿的同伴呢?】
易华不停地抱怨道。她接着说道:
【桓儿,虽说姜溪和你的契约让你能够继续像这样存活下去。但是,我真的很不赞成他为你做的一切。你真的,是被他宠坏了。】
“嗯?”她不解地歪了歪头。
【我记得我小的时候,你虽说比现在更加不通人情,但还不至于现在这个废物的样子。至少那时候的你,是想要融入这个人情世界的。】
“那时的我……还……”
【没错,那时候的你虽说有爹爹的庇护,但是我记得很清楚,你会和我和哥哥混在一起,你会问我们许多问题,即使当初的我也很懵懂,但也会尽量的解答你的问题。而且,那时的哥哥,在看到你这个漂亮的大姐姐时还会脸红,而我也会适时的嘲笑他。
可是现在呢,如果你的眼里只有姜溪的话,如果你无论如何也要将你和他的契约当作要挟他的工具的话,迟早有一天,他会厌烦于你。尽管他不会抛弃你,但是你的心里恐怕会比现在苦上上百上千倍吧……】
“所以……我该怎么做呢?”
【这是你自己要去寻找的答案,我帮不了你。我唯一能做的,只是把你从那个禁锢你心灵的化域里放出来,让你晒一晒身上的霉气。】
桓回头望了望一眼,刚刚她远离的那间屋子。她又看了看手上那盘黑咕隆咚不知所云的食物。
“若是他真的吃了,我真的笑得出来吗?”
【啊?你说什么?】
桓挂断了心音,易华的话不再传入她的脑海中。
她摸了摸自己的脸,冰冰凉凉地,仿若九尺寒冰的温度。那张脸,已经好久没有了表情;那双眼睛,已经空洞了很久;那颗心,被闲置了好久。
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?
她的脑海中浮现出那双如同大海般深沉的眼睛,和那场熊熊燃烧吞噬一切的烈火。
“骗子!”
她闭上眼睛,喃喃说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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